美國串流媒體平台Netflix去年發行的原創迷你連續劇《后翼棄兵(The Queen’s Gambit)》,因為劇情主題不是大眾都熟悉的西洋棋,一開始時,並不看好,但是,推出後,編導獨到且深入淺出的敘事手法及全劇演出人員精湛的演技,讓本劇開低走高,甚至成為去年最受歡迎、收視率數一數二的連續劇。
影集非常成功屢創佳績
據Netflix官方公布的數據,《后翼棄兵》上架28天就有6200萬家用戶觀看,更有63個國家的排行榜都由《后翼棄兵》奪下寶座,成為Netflix有史以來最受歡迎的「有劇本」迷你影集。Netflix的官宣說「我們本來覺得這是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但沒有人預料到能紅成這樣」。
今年的美國廣電影評人協會大獎日前公布提名,劇中沒血緣關係的女兒貝絲˙哈蒙(Beth Harmon,安雅.泰勒-喬伊Anya Taylor-Joy飾)以及養母惠特莉(Alma Wheatley,瑪麗艾海勒Marielle Heller飾),分別入圍最佳迷你影集或電視電影的女主角、女配角獎,可見其威力。
該片描述一位母親是小三、自己是孤兒的西洋棋天才少女,如何克服孤兒的命運以及成長與成名過程中陰錯陽差的藥癮、酒癮等問題,在男性把持的西洋棋藝世界發揮潛力,由默默無名到登上棋王巔峰的勵志故事。片名以西洋棋開局技巧之一的「后翼棄兵」命名,其意義是以犧牲「兵子」的棋法,誘敵入錯,而讓后棋有較大發揮的空間,終至獲勝。
《后翼棄兵》改編自作家戴維斯(Walter Tevis)1983年的同名小說,雖電影版權很快被搶走,但因為顧慮到主題的偏冷,耗費近40年才登上銀幕,也就是,電影從提案到開拍,劇本為迎合市場考量歷經數次修改,也換過無數個編劇和導演,最後由兩度獲奧斯卡最佳改編劇本提名,主導《無神之境》的法蘭克(Scott Frank)擔綱編導及監製,才有今天這個琢磨過的璞玉。
女主角演技精湛卻不美
全劇的靈魂人物是年僅25歲的影壇新星安雅.泰勒-喬伊(Anya Taylor-Joy),她飾演命運悲慘但是運勢卻出奇的好,一路過關斬將的古怪天才女棋手貝絲,她從15歲演到成年。安雅在劇中的演技是全方位的發揮,台詞、表情、眼神、肢體語言、服裝等非語言訊息,都精準詮釋棋手在靜思的停格畫面,以及下棋落子舉手投足的俐落動作,細膩且深層,非常自然又順理成章。
安雅.泰勒-喬伊一舉成名後,媒體免不了要恭維她是長得非常漂亮的女神,這樣的評論,剛好跟當事人的自我認知背道而馳,她接受訪問時直言:「我從來沒有,也不覺得我有可能會認為自己長得漂亮。我不覺得我有演電影的條件,這樣說可能很可悲,別人會認為我做作才講這種話,但我真的以為我長得很奇怪。」
安雅這番自我評價,顯然不是做作,而是有高度的「自知之明」,她不是藉著漂亮如花的美貌來演這齣戲,而是一種特殊的氣質──「酷」,從頭到尾的酷,絕不囉嗦的酷,絕無矯揉做作的酷,絕不向命運低頭的酷,贏得漂亮又輸得起的酷,對人對事又不失人性溫暖的酷。酷酷嫂,顯然比年輕貌美更能攫取觀眾的心。
男女配角襯托相得益彰
在女主角耀眼的演出之下,貝絲˙哈蒙的養母是唯二殺出重圍的角色,首先是選角選得非常好,其「人設」與「角色」非常契合,相得益彰,而其演技也演活了這個失去丈夫之愛,卻與養女相依為命的精采對手戲。希望能一改人世間對於「養母──養女」因為缺乏血緣關係而必然形成的矛盾與必然產生衝突的刻板印象。
還有一位連配角都沾不上邊的重要角色,就是女主角學西洋棋的啟蒙恩師,在地下室蝸居的校工薩貝先生(Mr. Shaibel,Bill Camp飾),在《后翼棄兵》裡,薩貝先生是一個很奇特的角色。薩貝先生是女子孤兒院梅修之家的校工,整日坐在地下室裡與自己下西洋棋。卻歪打正著成了女主角貝絲的啟蒙師,發掘了她的西洋棋才能,並轉介給當地的棋藝社團,從而開啟了她的奇幻之旅。女主角歷經兩次母喪與悲歡離合,都沒掉過一滴眼淚,唯獨在她參加薩貝的葬禮,回到孤兒院地下室,看到薩貝的牆上貼滿了她轉戰各地捷報頻傳的大小剪報,不禁潸然淚下。
沒有加害人沒有受害者
這部影集吸引人,而讓人再三重播回看的主要原因是,這是一部跟其他影片為了強迫吸引你的眼球而把人性的衝突做極度誇張的戲劇張力不同。《后翼棄兵》沒有加害人,沒有受害者,只有遺傳自數學博士母親的天才女棋手一路過關斬將、贏多輸少的痛快感。觀眾無須被主角可能承受的悲情劇情所折騰,就看著一位被你感情與祝福投射的女性一路往前,沒有濫情的套公式,利用孤兒院以及繼母的壞人情境,製造電影負面的悲情反差,來凸顯女主角貝絲在逆境成長的「阿信公式」。
如果以傳統戲劇的窠臼來說,孤兒院與養母是最能製造被迫害情境的場域,然而,本片的孤兒院,沒有各級院方人員雪上加霜的管教,也沒有老鳥對年輕菜鳥的霸凌,認養家庭也沒有晚娘養母對養女的不當教養,反而是初期的情同姊妹到後期養女對養母湧泉以報的反哺,雖然,養父始終不認同這樁認養,但是也僅止於冷漠以對,沒有添油加醬的反目成仇與凌虐。
其中,像喝白開水一樣平淡的劇情,卻產生像喝高粱酒一樣後座力衝擊的,乃是貝絲開始參加棋賽,賺到第一桶金後,她的養母很靦腆的提出要求,希望獎金在扣除開銷後能撥出10%作為她經紀人的酬勞,數學天才的女主角快速運算後,回應她的養母,她願意撥出15%作為經紀人的酬勞,主動加碼5%,從此,養母養女的關係更加上事業夥伴的主從關係,兩人把這種關係演得恰到好處,直到她養母猝逝。
全片發不完的「好人卡」
用一個大家都想不到卻是事實的說法就是:全片沒有一個讓人氣得牙癢癢、心裡不舒服的「反派角色」。甚至連女主角一心想要打垮的俄國棋王都不是反派。相對之下,整部片的各種角色又有發不完的「好人卡」,如孤兒院的院長、在地下室辦公教貝絲下棋的校工薩貝先生、孤兒院黑人學長喬琳、自知棋藝不如她卻志願當指導她陪練的教練等等。
本劇沒有故意造作千鈞一髮的緊張巧合,沒有灑狗血式矛盾衝突的戲劇張力。世界已經太多苦難,人世間已經太多負面與悲情的氛圍,尤其在疫情期間,提供一個溫馨的避難所,讓觀眾能毫無情緒負擔的躲進避難所,好好品嚐一下「溫情滿人間」卻又不是矯揉做作的窠臼俗套,是這部迷你連續劇的可貴與吸引人的地方,她的點閱率衝得這麼高,除了觀眾在感動之餘勇於向別人推介之外,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回味無窮」之餘的「回頭再看」,再去洗一次通體舒暢的心靈沐浴。如果是那種高懸疑、高衝突、高負面值的影集,在激發你的腎上腺之後,你不會再想去受第二次罪。
影片成功後,各種攀附的效果自然產生,最直接的效果就是西洋棋網站Chess.com新增加了250萬新會員加入,除了「后翼棄兵」掀起一股熱潮外,新冠病毒疫情宅在家的關係,加上西洋棋專業人士在遊戲直播平台Twitch下棋推波助瀾,以致每日新增註冊用戶飆升了400%。
觀棋不語是非真君子
尤其,這是女棋手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東方不敗」,激勵更多女性加入棋團,更多的女性向網站註冊成為會員,如今她們在網站上花的時間比男性還多。
本劇沒有以凸顯悲情來創造勵志的戲劇效果,甚至,也沒有利用女性萬綠叢中一點紅的突兀,來凸顯女主角在一片男人當道的西洋棋壇殺出重圍的兩性戰爭。所以,有兩性專家借題發揮,一廂情願的解讀,認為該劇希望透過女主角的反性別創造女權爭取兩性平權的影評,那是「想太多」,大家平常心一點、正面一點,「觀棋不語是非,真君子也」。
最後一幕,是貝絲在贏了俄國棋王,要搭機回美國,在前往機場途中,心血來潮下車逛逛,卻走進一片棋盤桌的俄國人群中,貝絲毫無架子的與他們親切握手,而且在眾人圍觀與簇擁下「來一盤吧!」就是這麼親民而溫馨,謝謝收看!【臺灣公論報記者王精誠/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