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往台灣社會曾被稱為「詐騙王國」,然此次民眾受騙赴東南亞從事非法詐騙案,引發社會震驚及高度關注、爭論。尤其是年輕世代,因受經濟景氣不佳、疫情防控或個人自身條件因素影響,社會失業率上升及貧富差距日益擴大;而在政府大力宣傳及推動新南向政策願景下,有些年輕人對至東南亞國家工作產生不切實際「淘金夢」幻想,極易被人蛇集團以高薪為名騙至柬埔寨從事犯罪行為。
媒體報導受害者一旦不願意配合,從事犯罪詐騙行為或執行績效不佳,往往被詐騙集團毆打、淩虐、性侵、轉賣,甚至慘遭活摘器官後丟棄大海。此跨國詐騙犯罪及人口販運事件,引發藍綠政黨彼此批判。泛綠質疑這是大陸當局推動「一帶一路」所造成後遺症,導致台灣民眾無辜受害,中國是「始作俑者」;泛藍則批判這是「新南向政策」所造成流弊,違反市場機制,政府也無善盡職責保護民眾或善意提醒,兩者政策立場可謂是涇渭分明。
尚有三千多人在柬埔寨失去聯繫
首先,柬埔寨西港聚集諸多詐騙園區,受詐騙從事犯罪的台灣民眾數恐逐漸攀升。柬國試圖學習中國設置「經濟特區」模式發展經濟,並在此區域設置賭場打造「小澳門」,然當跨國資本進入也導致許多企業與地方政府、黑金相互形成政商黑利益共同體,從事博弈事業、特種行業、毒品販賣及人口販運,賺取超額利潤,影響當地社會秩序及善良民情。柬國政府曾因此積極打擊犯罪,收掉約五成賭場執照,但卻無法終止積弊難返之惡習。
據台灣外交部統計,二0二二年一至六月已逾六四00人前往柬埔寨,遠超過民眾赴印尼、菲律賓等國。在六月廿一日至八月十日,外交部共接獲二二二名民眾陳情遭誘騙赴柬埔寨從事詐騙,且僅五十一人返國台。在緬甸,四月十三日至八月五日有四十人陳情落入陷阱,僅七人返台。總體估計尚有三千多位台灣民眾在柬埔寨失去與台灣聯繫,恐怕真正受詐騙從事犯罪的民眾達數千人,而非僅是目前公布三百多人。
其次,兩岸關係敵對上升,台灣要透過政府力量介入救援實有困難。東南亞國家大多採取「親中路線」,尤其是東協國家中柬埔寨、緬甸、寮國,應屬最為親中國家,這些國家接受中國經濟援助及維持雙方緊密貿易往來,甚至在南海爭議問題上也是一邊倒向中國。由於柬埔寨奉行「一個中國政策」,加上柬台間並無互設辦事處,對於詐騙案及人口販運僅能透過台駐越南代表處處理,且人力資源非常不足;更嚴重是,台柬間因無簽訂司法互助及共同打擊犯罪協議,台灣難以經由外交協商途徑,來解決詐騙犯罪案相關人員遣返。
中柬可透過司法互助救援受害者
復次,民眾透過民間組織或黑道幫派「自力救濟」,此充滿風險及傷及政府形象。當前柬埔寨仍是一個威權體制國家,其政府與社會關係存在「強政府、弱社會」結構,柬國政府奉行一中政策、採取親中路線,在無中國政府同意下,恐無法與台灣政府共同處理打擊金融詐騙及人口販運案。儘管柬國民間社會力量仍十分贏弱,但透過跨境的國際非政府組織、國際人權組織、宗教團體、台商企業協會等,尋求協助或施加壓力,仍能產生效益。例如慈濟功德會、反詐騙非政府組織等非官方方式進行受害者救援,亦發揮一定程度功效。
但據媒體報導指出,有的受害家屬透過幫派黑道社會網絡,協助人員救助卻付出高額贖金。這些黑道幫派組織究竟是否同時扮演「加害者」及「協助者」角色,同時兼具「神」、「魔」一體角色頗令人疑慮。柬埔寨詐騙案不僅損及民進黨政府形象及執政聲望,也凸顯其跨境犯罪治理能力侷限性,難以與大陸當局、柬埔寨透過司法互助協議共同打擊犯罪,反而是台灣民眾需要透過非政府組織甚至幫派「自力救濟」。
最後,中柬實施跨國共同打擊犯罪,台柬卻無法,理順兩岸關係對台灣國際空間方有助益。柬埔寨緊鄰泰國灣的西港城市,為中國資金協助柬埔寨設置的「西港經濟特區」,因柬埔寨政府難以完全控制有效治理,遂成為跨國詐騙專區和洗錢天堂。為此,中國公安曾至柬埔寨雷厲掃蕩,但因疫情肆虐基於防疫嚴控邊境,致赴西港的中國公民驟減,這些犯罪組織轉而吸收台灣、馬來西亞、泰國、越南的華人。
兩岸恢復對話打擊犯罪根本解決
當受害者加入詐騙集團,即被扣護照限制人身自由,從事詐騙行為。這些組織化的人口販運集團,已形成完整的上下游產業鏈;尤其部份柬國軍警政界涉入形成利益共同體,致當地政府難以有效治理。而當台灣民眾尋求政府協助救援,若干公務員若再以台柬無正式邦交關係回應,如此恐難以進行人道救助。政府難以有效積極介入營救受害民眾,不僅凸顯治理能力不足;同時也反映新南向政策實施困境,及兩岸政策路線之侷限性。
綜言之,兩岸政策缺乏「九二共識」的政治基礎,台灣在國際社會空間活動受到更大壓制;也無法繼續履行司法互助及共同打擊犯罪協議,致跨境打擊詐騙犯罪更形困難。職是,回歸「九二共識」,恢復兩岸對話重啟協商機制,兩岸共同打擊犯罪,方是正本清源、標本兼治之道。(柳金財/佛光大學公共事務學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