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總統大選的第一個錦囊:
不要讓對手決定你的候選人
~游盈隆以民調仙人跳力拱侯友宜參選的兩個目的
二0二二地方選舉剛結束,政壇馬上進入二0二四年總統大選的備戰,從數字上來看,從二0二二到二0二四還有兩年的時間,但是,從大選實務的「時距」來看,僅隔了一年,甚至只有半年的緩衝期,這一年或半年的「天險」,基本上已把二0二二地方選舉的當選人全部排除在外。遠者如韓國瑜的前車之鑑,近者如民進黨質疑的「先有王鴻薇後有林奕華,國民黨以為在玩大風吹?」民代擅離職守還可圓謊,縣市地方首長見異思遷,放棄選民提早畢業,後果很嚴重。
依照往例,選戰還沒開打,民調搶先搧風點火,看著水晶球洩漏天機。二0二四年總統大選的第一份民調,是由台灣民意基金會委託山水民意研究公司,再由台灣民意基金會董事長游盈隆負責問卷設計、報告撰寫、研究發現的判讀、及相關公共政策與政治意涵的解析,換言之,委託人的台灣民意基金會與受託人的山水民意研究公司是同一個機構。
以二千年裂解國民黨的方式操作2024
該民調以兩個對戰組合進行民調,一組是新北市長侯友宜、副總統賴清德和民眾黨主席柯文哲,另一組是侯友宜、剛卸任的桃園市長鄭文燦和柯文哲(兩組都沒有郭台銘),結果是:負責民調的游盈隆表示,「民調透露了一個「驚人的訊息」,那就是二0二四年總統大選,剛贏得連任的新北市長侯友宜領先群雄,侯友宜是當前民意基礎最雄厚的人,賴清德落後侯友宜九點七個百分點」。另一組對戰組合,侯友宜更狂勝鄭文燦廿五點七百分點。
另外一個場合,游盈隆在臉書中以「獅子王」稱副總統賴清德、「大金剛」形容新北市長侯友宜,並稱「千萬別小看侯友宜,他已經是比哥吉拉(柯文哲)還凶悍、更大隻的大金剛。若侯代表國民黨出戰,將是一場獅子王、大金剛和哥吉拉的大對決,很可能成為二0二四民進黨八年政權的終結者。」
眾所周知,游盈隆是民進黨的重要人物,這番「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反輔選言論,所為何來?尤其,游盈隆是死忠支持賴清德的,怎麼會替賴清德形塑一個最強的對手出來打賴呢?如果侯友宜真如他的認知是賴清德贏不了的天敵,就應該壓制侯友宜,淡化侯友宜效應,列舉各種侯不該參選的理由,為賴清除障礙,為何還反其道而行?大敲邊鼓拱侯參選?這要從廿三年前,二千年的總統大選說起。
二千年的總統大選,國民黨隱現連宋分裂的危機,在宋楚瑜舉棋不定的時候,同樣由游盈隆主持的「山水民調公司」於民國八十八年三月舉行記者會,公佈二千年總統選舉的民調,調查結果是:「宋省長的支持者是跨黨派、跨省籍、跨族群、跨年齡層、跨性別,簡直是李登輝四年前(1996年)參選的翻版」,在四位表態參選的候選人中獲得高達四十一˙四%的支持度。重點來了,如果宋楚瑜脫黨違紀參選仍可獲得六十八˙六%的死忠支持度。
這份民調的機構效應、鋪陳與廿三年後的今天,如出一轍,只不過主角由宋楚瑜換成侯友宜,「跨黨派、跨省籍、跨族群、跨年齡層、跨性別」的「五跨」,變成「還凶悍、更大隻,終結民進黨八年政權的大金剛」。
宋楚瑜最後脫黨參選,結果也正如游盈隆所設定「裂解國民黨」的目標,最後協助陳水扁贏得二千年選舉。
民進黨前兩屆的黨主席補選,由二軍的卓榮泰與游盈隆對陣,兩人在電視政見發表會上相互詰問「你憑什麼當黨主席?」時,游盈隆以自己二千年總統大選時,「在政策及民調協助陳水扁贏得二千年選舉」,自曝這段「民調仙人跳」的輝煌歷史。而這個「吾多陰謀」的報應,就是卓榮泰吐槽游盈隆四次代表民進黨參選,沒贏過一次。
游盈隆為甚麼「拱侯參選」而且是「力拱侯參選」?基本上,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基於民進黨的評估認為「侯友宜比較好打」,第二個原因是以民進黨的體認「侯友宜是自己人」,分述如下:
從三個碗論證侯友宜比較好打
第一個原因,為甚麼認定侯友宜比較好打?這是非常淺顯的道理,而且,還有血跡斑斑的前車之鑑,但是,「理易明,而道難行」。
姑且以台語俗諺淺顯的「三個碗理論」來說明:第一個碗是「吃碗內,看碗外」,政治人物提前離職落跑的吃像就是「吃碗內,看碗外」,手裡捧著剛到手高雄市長或新北市長的碗,卻看著碗外更誘人的總統金碗,而且,還是剛剛捧上選民送上的飯碗就見異思遷,想另謀高就,縱使有千般理由,都難得諒解。第二個碗是「呷緊弄破碗」,不論是韓國瑜或侯友宜,都沒有中央政府的歷練,侯友宜的最高資歷也僅是警政署長,兩個人都應該給他們中央政府的歷練,增強其執政的能力,同時培植其中央執政的團隊與人脈。最好的安排就是,侯友宜稍安勿躁,放棄這次總統大選,安於其位,如果國民黨這次總統大選勝選,那麼就於其任期滿兩年後新北市長不須改選的前提下,出任中央部會的首長,一方面藉此歷練補足資歷,另一方面也可以展現其執政能力,如此路徑,才不會是新手上陣兩頭空的「吃太快而弄破碗」。第三個碗,是台語民謠《天黑黑》所唱的「阿公仔要煮鹽,阿媽要煮淡,兩個相打弄破碗」(原文是「弄破鼎」,但是,鼎不會打破,碗才會弄破),也就是侯友宜一旦堅持參選,前面兩個碗的致命傷所形成參選的正當性不足,將在黨內初選引爆爭議。侯友宜既強且弱、外強內弱、短強長弱、提名前超強提名後爆弱的體質,結果極可能重蹈韓國瑜既弄破黨內的碗,也搞砸總統的碗。
游盈隆為甚麼「拱侯參選」?主要是基於上次總統大選,韓國瑜由高雄市長跳選總統讓民進黨坐收「一瑜三吃」的前車之鑑。同樣的,侯友宜一選上新北市長就去選總統這個軟肋會打得侯友宜吐血,而認為侯友宜比較好打,這是一般的常識。現在弔詭的情況是「藍綠共推侯友宜參選」,一起幫侯友宜提前離職的落跑致命傷解套。儘管侯友宜是第二任,提前離職的衝擊沒那麼大,甚至有人說侯友宜已經在新北市幹了十幾年了,可以讓他走了。然而,這次選舉的綁約期是四年,不是一年半載,沒有「作好、作滿」就落跑,就是違反民主選舉與選民的契約,不論怎麼辯解,就是破壞政治人物最基本的誠信。
選前沒說不選 選後馬上選 形同詐欺
侯友宜只有在一種情況下,可以在一選上新北市長後馬上就去選總統,那就是上次選舉時,面對民進黨對手林佳龍無數次的質問「你一旦選上新北市長會不會跑去選總統?」時,勇敢且真誠的答覆「假如我選上新北市長,當國家需要我、選民不反對時,我會去選總統!」而且,林佳龍每問一次,就直球對決回答一次,絕不用「好好作代誌」閃躲。只有在這個前提下,侯友宜可以在一選上新北市長馬上就去選總統,因為他已經負責的表態了。然而,可以確定的是,侯友宜如果選前如此明確表態,他一定落選,因為選民絕對不會選一個「吃碗內,看碗外」心不在此的市長。既然,選民在選前不會認同這種「騎馬找馬」的投機政客,選後也不會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同意他去選總統?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而當事人於選前已有預謀將落跑去選總統卻不明言,待選上後,馬上亮出底牌,逼選民不得不買單,放他去選總統,這已形同詐欺。
台北市議員王鴻薇在選舉期間代表藍軍主攻林智堅、周玉蔻立下首功,當選議員後,還沒就職就直接轉戰蔣萬安空出的立委席次,氣勢正盛、民調多高,一般估計將會大勝,未料最後開高走低,僅僅以百分之五的差距驚險擊敗吳怡農,一不小心還可能陰溝翻船,其中的關鍵就是「違約跳槽」。之後還有放棄立委職務轉任台北市政府副市長的林奕華,以及台北市眾多國民黨剛當選的青壯派議員集體表態將於任內轉戰立委,社會上針對這種不顧政治道義、違反政治紀律的反彈與不滿氛圍正在積累,可能在侯友宜正式宣布落跑選總統時達於最高峰。
提前離職落跑這件事對政治人物的政治生命而言是「一賤破九貴」的大忌,就算你有再多優點、再多豐功偉業,只要你在任期內毀約另謀高就,別抱政治小三,一般人是不會諒解的,因為事涉最基本的誠信問題,小老百姓雖然無從表達集體意志,但是心裡那把尺卻是非常明確的。所以,資深媒體人楊憲宏直言,國民黨太低估落跑效應,若新北市長侯友宜落跑選總統,不但選總統選不上,就連新北市長最後可能會易主,被民進黨「撿回去」。
媒體人發起抵制落跑聯盟的落跑黨
資深媒體人黃光芹把話說得更直接、更嗆辣,她在臉書上說「國民黨一直以來,市長可以落跑去選總統、立委可以落跑去選縣市長,這會兒市議員大舉落跑去選立委,制度已經趕不上偷渡。這樣的國民黨,社會觀感不會壞、不會失信於民、氣數不會用盡,我就不信。」她直接宣戰「面對落跑聯盟,我不甘示弱,同步發起抵制」。而抵制落跑聯盟的首惡就是侯友宜,國民黨真的不要輕忽這種如螺旋狀冒起茁壯的沉默之聲。
侯友宜參選總統的八字,現在就可以排好:提名前,在藍綠共炒之下聲勢達於最高峰,可是一旦提名參選,民調馬上雪崩式下滑,就再也拉不起來,而民調專家解釋暴跌的唯一原因就是「提前落跑」,沒有第二個原因。
而民進黨以正當性十足的候選人出擊正當性不足的國民黨候選人,共收「三利」,從最不利到最有利,依序是:「一宜一吃」,也就是侯友宜果真神勇,克服所有困難而大勝,帶領國民黨一舉拿下總統與立法院多數席次。侯友宜跑去當總統後,新北市長必須進行戰後療傷的補選,而民進黨必然拿下新北市長的補選。誠如楊憲宏所說「侯友宜落跑後,(國民黨不管推誰出來選)後繼者沒有正當性,選起來就會『卡卡』的,會被民進黨撿回去。」「一宜二吃」,亦即國民黨大敗,民進黨一舉拿下總統與立法院多數席次,侯友宜回鍋新北市,「好好作代誌」。「一宜三吃」,侯友宜回鍋新北市應該不會面臨如韓國瑜被罷免的命運,但是,事情都很難說,如果民進黨趁勝追擊痛打落水狗,發動罷免行動,萬一成事,等於再現高雄市前市長韓國瑜「一瑜三吃」輸到脫褲子的慘劇。
國民黨台北市議員秦慧珠針對同黨議員集體落跑參選立委一事提出警告,認為此舉將會大傷國民黨形象,一旦國民黨成為被認證的「落跑黨」,對二0二四總統大選不利。因為「落跑黨」的領頭羊竟然是國民黨違反民主契約與拂逆選民意志徵召參選總統的侯友宜。
這段逆耳忠言,絕對不只是特別針對侯友宜,而是適用於二0二二地方選舉國民黨所有的當選人,珍惜勝選,把握所得,莫忘初衷,信守承諾。初次當選的蔣萬安、張善政就不用說了,與侯友宜有相同條件的台中市長盧秀燕,雖然也有勸進聲,卻「不動道人心」,完全置身事外。
這原本只是政治ABC的問題,卻在利益薰心之下變成深奧難解的XYZ方程式。最重要的是,面對提前落跑的質疑與指責時,你完全提不出任何可以釋疑、解套讓人信服的說法,只有一路挨打的份,這場選戰怎麼打?
至於游盈隆「拱侯參選」的第二個原因:「侯友宜是自己人」,就更加弔詭。
侯友宜闖蕩政壇多年,先後投靠過藍、綠陣營,游移藍綠之間,其政治性向一向撲朔迷離,殊難認定,部分綠營人士認為他「人在曹營心在漢」,而認為他是自己人,這也是侯友宜民調一向居高的原因,因為囊括藍綠兩邊基本盤的支持,而侯友宜也樂得以此藍綠通吃的定位行走江湖,甚至以此覬覦總統大位。長期近身觀察侯友宜的民進黨新北市議員戴瑋姍就直言,侯以往在許多議題都沒有跟國民黨站在一起,特立獨行,現在高喊中華民國,看起來像是要安撫深藍族群,為總統大選鋪路。
金孫大戰外孫 國民黨成局外人
這也是許多泛藍支持者心中放不下的疑惑,這次參與總統大選穩獲民進黨提名的賴清德被譽為「台獨金孫」,顯示疼愛之情,而侯友宜則被認為是「民進黨的外孫」,如果這場總統大選最後在民進黨的操控下成為「金孫大戰外孫」的戲碼,國民黨將情何以堪?若金孫嬴,則台獨樂,若外孫贏,民進黨也可立於不敗之地。這也是游盈隆以及一些民進黨側翼民調現階段全力拉抬侯友宜聲勢,藉此「神秘高空氣球」帶風向的主要原因,要一直等到侯友宜確定被提名參選,這顆「神秘高空氣球」才會被擊落、瞬間消風,金孫再怎麼說,也比外孫得人疼。
侯友宜要如何洗清「外孫」的嫌疑?本文前節所提侯友宜到中央任職歷練,不失為上策。也就是,侯友宜按兵不動,放棄二0二四總統大選,如果國民黨總統大選勝選,那麼就於其任期滿兩年後轉出任中央部會的首長,藉著處理兩岸關係、國安外交經貿政策的表現,展現完全忠於國民黨的政策路線,以此洗清外界對其「外孫」的質疑。
國民黨屏東縣黨部於年後舉行新春團拜時,屏東縣議長周典論當著主席朱立倫的面憂心忡忡的說:這次總統大選的民調很奇怪,民進黨完全操控民調,讓他們希望的對手出線,這是他很擔心的事。這果真是一語道破江湖術士的先見之明。他坦白說,當初韓國瑜爭取國民黨總統提名,他曾向當時的高雄市社會局長葉壽山(曾任屏東市長)說,若韓市長成為國民黨總統候選人,高雄市要輸幾十萬票,高雄八個立委全沒了,果不其然,全部驗證。(關於民調問題將於第二個錦囊的「民調篇」詳細申論)
旨哉斯言,「不要讓對手決定你的候選人!」是二0二四年總統大選的第一個錦囊。
如今,國民黨又重蹈韓國瑜的覆轍,復刻韓國瑜慘敗的路徑,甚至,韓國瑜當年被對手一手操控的初選大勝與大選大敗的選舉傷痕,竟然超時空延續至今日,嚴重破壞國民黨這次大選的選局,陳年舊帳成為藍營這次網內互打最勁爆的素材。當時,初選落敗的鴻海集團創辦人郭台銘,因為質疑黨內初選機制的問題,嚴詞重批黨中央與力挺韓國瑜的某媒體集團後憤而退黨,這些「絕交出惡聲」的往事,成為國民黨內製造仇恨值的提款機。這可是始料未及,也讓團結的民進黨坐收國民黨分裂的漁翁之利。
其實,如何選擇侯友宜或郭台銘出線代表國民黨參選,是兩種不同的型態與思維。郭董四年前「年輕氣盛事件」純粹是國民黨內部的茶壺內風暴,是否向外延燒,可以再觀察。而中間選民與局外人之所以支持郭台銘,不正也是看中郭台銘不沾國民黨「內鬥內行,外鬥外行」的醬缸文化?而侯友宜提早落跑參選則須面對茶壺外熊熊大火的冶煉,孰輕孰重?唯一相同的是,兩人所面臨的考驗都是比拚嚴重負面價值的「淘汰賽」,而不是比正面價值與積極條件的「友『宜』賽」,不論誰出線與出局,都有輕重不一的後遺症。如何彌補與導正,是政治大工程,除非各方所有當事人,都能顧全大局,以勝選為唯一考量,摒棄個人利益與恩怨,成功與破壞都不必在我,或許還能一戰。
回到本文主題,觀諸後效,游盈隆基於兩種目的的操作方式已經產生不小的反串效果,全國選民與國民黨,要慎防掉入游盈隆重施故技的民調仙人跳,而壞了民主政治的精神。
重點是,選戰最重要的兵家大忌乃是「竟然讓對手決定你的候選人!」國民黨還要「徵召」侯友宜參選嗎?
這就讓選舉回到基本面,對方精挑細選挑出來的對手,是一位提前落跑參選正當性不足,而且毫無中央執政經驗的地級市市長,來面對參選正當性毫無瑕疵,而且有豐富中央執政經驗與政績作為號召的對手,如此巨大的選舉反差,只會越來越嚴重,結果是毫無勝算的!(記者/王精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