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四月一日,馬英九前總統至湖南省湘潭縣白石鎮的老家祭祖,此舉在兩岸之間造成不少熱議,風頭一時無兩。在中華民族來說,飄泊遠方的子孫回鄉祭祖,除了慎終追遠外,更有著身份、脈絡得到承認之意,因此在孝、禮作為文化軸心的民族中,其行為的黏著性無疑是巨大的。
馬英九前總統回鄉祭祖之時,某電視台主持人曾在節目上與來賓談及過往,說明馬前總統數十年前以史為例,講述「趙性」、「馬姓」同為一家之事。看熱鬧的人們或許會認為中華民族凡事總愛「攀親帶故」,似乎但凡有了「親」,那麼處處便得以行之;懂門道的人們則深知,中華民族對於「親」的概念並非胡亂攀緣,而是真有其典故及傳承。以筆者為例,幼年讀書時,知曉了清代某位桐城派學者,官拜陜西巡府,名為【劉蓉】的大員,並於平定太平軍時頗有功績。筆者讀其文摘「養誨堂詩文集」中的<習慣說>一文時,曾不由得哈哈大笑,覺得這位古人怎麼腦袋如此迂腐不通?地板上有個窟窿,跨過即可,何需日日踩踏而養成習慣呢?待得取笑了數十年後,透過族譜、史料和長輩的解釋,才發現這位我嘲諷多年的古人竟是我的曾伯公,一時間懊惱無已,好在年幼無知之舉,料不致遭怪。
在祭祖時,墓碑上或是納骨甕上,常得見「堂號」用以作為姓氏支源,堂號與古代地名相關,其正式分類,則多以「新唐書.宰相世系表」為據。以湖南省為例,姓氏比例為高的「劉氏」族群,共計有四百多派,在堂號分類上,雖多以「彭城」(今江蘇銅山)作為總括,然而在劉氏的生活圈中,卻有著細緻的區分系統;單就湖南湘鄉一脈的劉氏,其見櫧山劉氏、常林劉氏、暮潭劉氏、洞井劉氏……,等林林總總的別類,在族譜的排編上亦是各異。習俗中,不同的宗族,有著不同的輩份排序,且多以詩文進行按輩,如櫧山劉氏為:元大煥興中,萬漢紹城一,……,忠常培國本,顯耀振鴻文,……,時至今日,後代子孫的命名方式,早已不照著詩文中的字句,但在同一個宗族內,無論是什麼名字,其輩份仍然是按其先後排列而有條不紊。
中華民族自古至今的遷移行為是相當有名的,或天災、或戰禍,皆是造成大量人民遷徙的原因,好比就食、闖關東……此類壯舉等等。當一個宗族移動至另一個陌生區域時,由於交通不便且陸程耗時極長,因此往往便留在了遷居地而放棄回鄉,這也造成了某種特殊的現象;即「同一宗族的人,枝展葉散於各地」,於是,在同一宗族卻分屬不同地區的祠堂中,往往便以「家訓」作為一種軸心來進行連結,好比馬前總統家族的家訓即為:「黃金非寶書為寶,萬事皆空善不空」,而上述櫧山劉氏的家訓則為:「蔬食不忘天地德,布衣常念祖宗恩」。如此,作為宗族核心的家訓,除了是一種身份的證明,更為一種家族教育及傳承子孫的心念,絕不只是人們往生之後,以堂號註其親緣如此簡單。
古代宗族的凝聚力極強,其宗祠制度的出現約於宋代,若細究之,或可推考至周代,甚至各地區的不同,還產生了許多自治性的規矩,至今依然長存。於此,中華人民的尋根之舉,往往並非是追溯個人的九玄七祖,在文化上來說,是一種特殊的、情感的場域連繫,與其他民族的「身份」訴求,有著本質上的差異。
(向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