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和平 避免戰爭(下)
林健昌/救國團台北市團委會主任委員、頂霖集團總裁
四、台灣要以最小的和平投資避免最大的戰爭禍害
就「中美台」三角關係的地緣政治而言,美國是導演,中國大陸是主角,台灣是小配角,台灣能主導與支配的空間非常有限,在前面論完美國與中國大陸的立場與作為之後,台灣能自作主張的路線不多,因此,本文對於大家耳熟能詳的論述,不再贅言,直接跳到台灣在這種情況下最理想的「和平保台」之道,以及眾所忽略的重要事實。
在美國主導全球「抗中」的大戰略下,台灣因為歷史與地理因素成了抗中最前線,也是直指中國大陸咽喉的利刃。
總統府資政田弘茂日前到監察院分析國際局勢,田弘茂認為,從中國對俄烏戰爭的立場、俄烏戰爭對歐洲能源之影響,及改變國際金融版圖等面向,可觀察到歐洲國家也因為俄烏戰爭將台海與之比擬,更加瞭解台灣在地緣政治的重要性,轉而對台更加支持。
田資政也從美中競爭、台美政治與經貿關係分析,包含美中貿易戰、國會反中民意、擴大印太地區駐軍、重整產業供應鏈、強化台灣自我防衛、美國會通過國防授權法、晶片四方聯盟(Chip 4)、台積電赴美投資等,闡述台灣正逐漸融入以美國為主導之民主陣營及安全戰略體系。
然而,在這些堂而皇之的表象之下,美國正全力把台灣裝扮成「刺蝟」或「豪豬」,台灣已從世界代工廠,轉型為亞洲的火藥庫,把台灣推向兵凶戰危的險境。《紐約時報》去年十月五日就刊登題為「美國欲將台灣變成巨大武器庫」(U.S. Aims to Turn Taiwan Into Giant Weapons Depot)的報導,直指「在台儲備(武器)是討論很積極的一個重點。」
美國在設一個「誘敵深入、引人入彀」的局,誘使並迫使中共對台用兵,而且,讓台灣放棄先制打擊的威嚇與決戰境外兩道防禦縱深的佈局,直接把戰火引導至本島,以「不對稱戰爭」建構戰術,諸如:狙擊解放軍登陸部隊於沿海,殲滅於灘頭(「火山佈雷裝備」就是明證),再以本島有限的平原與山區進行持久的都市巷戰與內陸游擊戰。這套戰術就是把台海戰爭窄化為台島戰爭,放棄天險的台灣海峽,退守台灣本島,形同玉石俱焚的「烏克蘭化」。
台灣一向的安全防衛計畫是以強大的海空軍「決戰境外,殲敵天險」,戰火一旦延伸至本島內陸,就算打贏了,也是打輸,何況結果一定是全盤皆輸。戰火蹂躪下台灣的損傷,打個比方,即使是「決戰境外」,台灣這顆番薯,也會是燙傷面積達百分之五十的二度灼傷,如果是飛機大砲地雷在台灣島內追逐廝殺,就是燙傷面積達百分之百,灼傷肌肉和骨骼等組織四度灼傷的烤番薯,絕無活命機會。
這豈是保家衛國的戰略與戰術?美國今天要賣給台灣的武器,並不是台灣需要的,而是適用於戰火方酣的烏克蘭。結論就是:這場戰爭,不能打、不用打、不要打、不須打。第一、沒有意義,為誰而戰,為何而戰?為台獨而戰?為美國而戰?第二、沒有勝算,必敗無疑,頂多就只是加重對方傷亡的兩敗俱傷;第三、一旦引爆戰爭,而且解放軍經過苦戰後占領台灣,台灣回歸中國大陸;第四、美國如何善後處理台灣一旦失手後的局面,這個問題才是無人觸及的重點。
台灣沒有烏克蘭廣大的國土可以進退,台灣也沒有接壤的鄰國可以進補武器,或作為逃亡避險之用,一旦開打,就是一翻兩瞪眼絕無退路的「與島共存亡」。然而,卻有許多人不必「與島共存亡」,在美國計畫性的協助下逃亡美國,進而成立台灣的流亡政府。這個計畫的超前部署就是台積電赴美設廠。由於半導體產業的供應鏈與生產鏈的群聚效應,除了台積電之外,還有更多上下游產業到美國投資設廠,以台積電初期的技術移民規模觀之,未來將有成千上萬的工程師、技術人員及其家屬移往美國,加上隱藏性的移民,甚至會突破十萬大關。
透過台積電效應開啟的赴美綠色通道,有如類似英國與香港的後送關係,而龐大生產區與生活區的劃定,有如台灣在美國的「租界」,一旦台灣失守,就可擴大轉換成流亡政府的基地,接收台灣所有的海外資產,包括外匯存底。美國更可以結合世界晶片生產中心加台灣流亡政府的組合拳,號召全世界制裁中共,最大的贏家就是美國遏阻中國崛起的大戰略。
因此,台灣人的族群區隔,不再是本省人外省人,而是,可以逃往美國的人以及不能逃往美國的人。
由於有第四點的這個結果,所以,台灣人必須全面推翻前面的一、二、三點,讓它根本不能發生。兩岸關係的重心,應該放在如何推動和平共存、互利共榮,而不是思考該如何戰爭的「戰爭與和平的選擇」。
筆者是早年進入大陸的第一代台商,與大陸各階層有深度的交流與互動,曾經受邀到釣魚台演講兩岸關係與相處之道。根據筆者長時間的觀察,我很肯定的說,儘管大陸口口聲聲要完成統一大業,但是,他們的內心深處是不想急於推動統一,武統、急統固不用講,就算是和平統一,也不在計畫之內,至少在這之前是這樣的。理由很簡單,武統代價太大,後果難善後,歷史傷痕完全無法癒合。而和平統一,一個香港就讓大陸焦頭爛額。
按照中國大陸維持現狀的構想「一中、一台、一港、一澳」是最理想的結構,澳門是任何人都無法否認「一國兩制」成功的典範,香港因為境外勢力從中攪和,成為實施「一國兩制」勉強及格的經濟櫥窗,然而,走到今天「一國一制」的下場,堪稱雙輸,香港的問題是香港人自己把香港澳門化了。
有了香港的前車之鑑,就算台灣能以「一國兩制」的和平方式回歸大陸,大陸都不能接,原因很簡單,別的不說,「一國兩制」之下,除了外交國防被廢之外,台灣現有的選舉制度將被保留,台灣每隔兩年就來一次地方選舉,再兩年又來一次「特首與中央議員」選舉(也就是總統及立委選舉),如此精彩的民主大戲,每兩年搞一次,耳濡目染之下,大陸民眾遲早會提出「台灣能,為什麼大陸不能?」的民主運動,將由根本推翻共產制度。因此,維持現狀,以台灣海峽,阻隔大陸的軍事力量,也阻隔台灣的民主力量,是台海維持和平發展的最佳狀態。
大陸目前對台灣沒有太大的政治野心,其唯一顧全面子的要求,就是台灣接受「一個中國原則」,這幾乎已是最卑微的要求,而在兩岸微妙又複雜的關係中,能讓雙方順利操作「一個中國原則」而無損雙方顏面與權利的,就是「九二共識,一中各表」,捨此,別無他途,因為這已是中國大陸的底線,也是台灣最有利的生存線,怎麼說呢?
台灣民眾必須屏除所有成見,認真且仔細品味「九二共識」的價值,最直接的價值就是在「一中各表」之下,我們所主張的一中是「中華民國」,這是兩岸在各種官方或非官方書面或口頭全面較勁之下,所獲得最平等與最高級別的待遇。所以,不用去管台灣政客或大陸政治人物怎麼去汙名化「九二共識」,不論給「九二共識」添加任何違章建築,有一個不變的「定海神針」,就是「一中是指中華民國」,各種紛然雜陳的說法,正好落實了「一中各表」的精神,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各自表述,完全不礙事。
馬政府執政時因為採行「九二共識」,全面恢復兩岸的溝通交流,讓台灣不但獲得和平紅利,也盡享大陸讓利。到了民進黨蔡政府就是不願繼承國民黨的政策,拒絕「九二共識」,完全斷絕來往互動,以至如今瀕臨兵凶戰危之境,其間之高下與攸關全民福祉之利弊,清楚而明顯。
筆者最近獲得聯合國旗下I.A.E.國際學士研究院(International Academy (Research)Of Education)頒授企業經營管理博士學位及院士資格,以及「世界和平學術論壇」主席召集人。I.A.E.最特別的地位乃是具有諾貝爾獎的推薦權利,筆者在進入I.A.E.後,將以I.A.E.的院士及「世界和平學術論壇」主席召集人的身份,運作由I.A.E.提名「九二共識」角逐諾貝爾和平獎。
「九二共識」與歷史上所有推動和平的制式作為完全不同,它不是兩個國家或政府簽訂的條約、和平協議或會議聲明,它只是雙方透過函電往返,各自表達己方立場,而獲得對方接受認同後所獲致的共識,重要的是它的工具性價值與功能,因此而突破僵局開創無可限量的和平空間。以台海兩岸目前的現況,要簽署任何政治性文件,統統不可能,「九二共識」堪稱中國人政治智慧的巔峰之作。
「九二共識」達成後,九三年,馬上促成辜汪會談,建立了兩岸制度化的協商,也奠定了2015年新加坡馬習會的基礎條件。
在2008年馬英九當選主政後的八年之間,兩岸受惠於「九二共識」的和平紅利,有目共睹。
蔡英文總統上台後,為了個人的意識形態刻意排拒「九二共識」,使得60年來最和平繁榮的階段,瞬間煙消雲散。大陸的觀光客和很多交流活動停擺,台灣觀光業、交通、飯店、民宿、餐飲、百貨及周邊行業都受到很大的影響,外交上也頗受困頓。蔡政府一直尋求補位的替代方案,終究是緣木求魚,一籌莫展,甚至把兩岸導入戰爭邊緣,失去了最可貴的和平,這一得一失之間的差距,真如天壤之別。
歷來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不外和平機構、人道團體、政治家、宗教家,絕少因為一紙「共識」而獲獎的。但是,因此也證明只要有心創造和平,一張兩邊共同遵守的文明共識,一樣可以維繫和平,避開無謂的紛爭,獲頒諾貝爾和平獎不只是實至名歸,更讓國際人士一新耳目,發揮促進和平的功能。
如果「九二共識」真如本文所期盼獲得諾貝爾和平獎,透過它的光環,一方面可以肯定「九二共識」過去所帶給區域和平的貢獻,另一方面,也給兩岸政府下一盤指導棋,遵守這個對雙方都無害的柔性共識,何樂不為?
揆諸歷史文件以及形成共識的進程,2008年3月26日,胡錦濤主席和美國總統小布希的電話熱線,胡錦濤主動表示「九二共識就是雙方都承認只有一個中國,但定義不同」。歷史軌跡,斑斑可考,不容單方面否定,這就是「共識」。中共一度想把「九二共識」導入「一國兩制」,但是,最後還是由中共自己宣稱「九二共識絕非一國兩制」,可見真金不怕火煉。
「九二共識」的價值,始終未得到台灣真正的重視。民進黨不承認「九二共識」自不待言,且加以汙名化,國民黨每逢選舉挫敗時,內部就有歸咎於「九二共識」的聲音。如果,「九二共識」能闖關成功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將建議主辦單位只頒發勳章與獎狀,不頒發獎金,因為沒有獎金的受獎人。萬一沒能獲得和平獎,也希望透過這個過程讓國人重新認識「九二共識」,敦促政府重新以「九二共識」恢復兩岸的交流對話,化解所有衝突與危機,重要的是,兩岸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台灣要以最小的和平投資,避免最大的戰爭禍害,「九二共識」就是這筆最小的和平投資。美國甘迺迪總統在1961就職時,針對當時冷戰的國際局勢,提出睿智的遠見:讓我們永遠不要因恐懼而談判,但是,也永遠不要對談判感到恐懼。
面對台中美三邊不同的戰略思考及部署,兩岸領導人為了國家利益,更要彼此捐棄成見,共持樂觀理性的態度,先探求對話,在短期內消除接觸障礙,恢復交流,再進一步化解扞格。
最近一些發展讓人略感欣慰,中共主席習近平在新年賀詞中,提到兩岸關係時,語氣變得和緩、友善,釋出「兩岸一家親」的和平鴿。
接招的蔡英文總統加碼釋出善意,基於人道關懷,台灣願意提供必要的協助,幫助大陸抗疫。蔡總統說「戰爭從來都不是解決問題的選項,只有對話、合作,共同以促進區域的穩定發展為目標,才能夠讓更多人得到安全和幸福。」完全逆轉「抗中保台」的基調,令人詫異,希望她能說到做到。
據分析,蔡總統的轉彎是受到現任副總統賴清德的影響,賴清德即將接任民進黨黨主席,而且很可能代表民進黨角逐2024總統大選,他主動修正民進黨「抗中保台」的主張為「和平保台」。他給民進黨黨名英文縮寫的「DPP」重新下定義為:民主(Democracy)、和平(Peace)及繁榮(Prosperity),和平居中。至於這種轉變是基於選舉考量?或是放棄「務實台獨工作者」的定位,有待觀察,至少這是一個認清大局的開始。
美國在台協會AIT台北辦事處處長孫曉雅,在台灣九合一地方選舉結束後的記者會中強調,「避免戰爭是所有政策制定者、利害相關者與外交官的共同責任」,希望她不但說到,更要作到,力勸台灣的蔡總統以及回頭向美國政府建言要竭盡所能「避免戰爭」。
國民黨是「九二共識」的創造者,針對民進黨「抗中保台」的主張,國民黨朱立倫主席提出「抗中不能保台,和平才能保台」的論述,朱立倫所提的「2D戰略(對話與防衛)」,也是以「九二共識」為基礎,否則誰跟你對話?
呂秀蓮前副總統也預告她們這個團隊預計於年後推動全國性「我是一隻和平鴿」的全民和平運動,希望能降低兩岸兵凶戰危的緊張情勢,共構兩岸和平的架構,若政府無力、無心,則由民間團體來負責推動和平,屆時希望大家共襄盛舉,為自己、為下一代打造安居樂業和平繁榮的台灣寶島,而這些和平運動所開啟和平大門的鑰匙就在「九二共識」。
五、總結─自由主義霸權戰爭與國際和平現實主義
美國芝加哥大學政治系講座教授米爾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是蜚聲國際的政治學大師,米爾斯海默以其大作《大國政治的悲劇》奠定其「現實主義者」的聲譽,更在其新書《大幻象:自由主義之夢與國際政治現實》中,深入且言簡意賅勾勒出今日國際局勢的亂象源自「自由主義之夢」,而解決之道就是「國際現實主義」。他在書中開宗明義批判美國想要推行「照自己的形象去塑造其他的國家的國際自由義」,他稱之為「自由主義霸權」,也正是本文一開始所言的「違反大同,力求世界完全相同」的霸權主義。
相對於「自由主義霸權」,就是國際現實主義,亦即國家行為在追求國家利益的決策時,服膺現實理念應高於理想或道德。
米爾斯海默並不否認自由主義在美國的價值,但是,他列舉事實證明自由主義所主張的願景,在國際局勢中的困頓,甚至正好相反。若按現實主義邏輯,大國注定會衝突,這是他們的悲劇命運。如今自由主義霸權已不再,現在是多極世界,美國與中國存在衝突,和俄羅斯也存在衝突,美國須按現實主義而非自由主義行事。(相關資料轉引自:郭崇倫,2022年12月24日《聯合報》二版「美中台博弈/美學者:中國不可能和平崛起」)
米爾斯海默訪問過中國大陸好幾次,他雖然不懂中文,但是,卻覺得與中國人相處「如魚得水,在中國比在美國更自在」。因為「中國人本質上就是徹頭徹尾的現實主義者。」米爾斯海默的自在源自於他與中國人都是非常實際的現實主義者。現實主義者最大的特徵與妥協就是體認「要世界完全相同是不可能的任務,只要世界大致相同」,大家都可以過好日子。米爾斯海默的這個觀察與結論,對兩岸關係的發展很重要,因為中共是非常務實的現實主義者,知道變通,懂得趨吉避凶,願意因勢利導,而不是鐵板一塊,那麼兩岸就有較大的迴旋空間。
在這個詭譎多變的戰略型態中,敵人不像敵人、盟友不像盟友,爾虞我詐的渾沌局勢中,台灣的當務之急就是務實地認清自己的定位,務實地爭取和平,務實地避免戰爭,而具體可行的方式只有兩條路子;
第一、力勸當家作主的民進黨政府以蒼生為念,避免台灣成為「刺蝟」或「豪豬」式的馬前卒,在兩強激烈對抗中抽離,避免惹禍上身;
第二、經過去年的地方選舉,台灣人民體會出可以透過選票表達集體的意志,更可以透過選舉,選擇我們所要的政府與政策。目前唯一能從戰爭中解套的方式,就是2024的總統大選,選擇一個可以拆除兩岸和平障礙的領導人,讓和平導向的政府引領台灣遠離戰爭向前行。
不論選擇哪一條路子,這個和平工程的第一步就是建立「投資和平,避免戰爭」完整的論述,以喚起國內民眾、警告民進黨政府、提醒中國大陸、呼籲美國理解台灣的立場,避免三方誤觸兵燹的按鈕而兵連禍結。
佛光山星雲法師2022年題贈信眾的春聯是「處世無畏,和平共存」,極富深意。備受國人欽仰的廣欽老和尚,因中晚年只吃水果,人稱「水果法師」,其臨終偈言「嘸來嘸去嘸代誌(事情)」,更是智慧之語,可廣泛運用於各方面,用於開釋兩岸關係,更是貼切至極,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