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恆春鎮長的選舉,在一般認為恆春鎮綠大於藍的政治版圖下,國民黨提名的現任鎮民代表尤史經以八十票的微小差距,驚險擊敗於兩年前以補選當上鎮長尋求連任的民進黨籍陳文弘。這個選舉結果,維持了「民進黨沒有贏過恆春鎮長選舉」的魔咒,這個說法有點瑕疵,容後解釋。不過,在一般都認為恆春鎮綠大於藍的版圖下,這個魔咒饒富趣味。
吳壽宗得高票 攪亂藍綠基本盤
這次恆春鎮長的選舉相對單純,只有三人參選,沒有素人插花,分別是尤史經、陳文弘與無黨籍現任鎮民代表吳壽宗(綽號牛母)。尤史經是老鎮代,擔任好幾屆鎮民代表,但是,一直不敢換跑道參選鎮長。吳壽宗算是政壇新人,甫於上次選舉選上恆春下四里(大光區)的鎮民代表,只擔任一屆鎮代即三級跳選鎮長,一般認為是資歷不足,進度太快,應該多歷練一些位置再選鎮長。
可是據原為國民黨籍的吳壽宗說,當陳文弘以現任鎮長的優勢爭取連任時,國民黨內沒有人願意出馬對抗,當時黨部比較屬意尤史經,但尤始終未表態,如果都沒人出來選,最後搞不好會變成陳文弘同額競選,那就糗大了。於是,吳壽宗自告奮勇,多次詢問尤史經,確定是否參選,若尤不選,他願意扛下鎮長選局,幾次對答,尤史經都肯定回覆不會參選,讓他選,吳壽宗才出乎一般預料的宣布參選鎮長。
未料,等吳壽宗展開競選活動之後,尤史經經國民黨各方勸進,在未知會吳壽宗的情況下也宣布參選,雙方沒有進一步的協商,吳壽宗的頭已經洗了,只好硬著頭皮選完這場「三腳督」的選舉。在各方都不看好的情況下,竟然衝出三千三百四十八票的高票,比網紅律師張怡上屆參選鎮長所獲的三千零一十四票還要多,與他的「政治導師」張榮志上次參選鎮長補選的三千七百二十四票差不多,讓各方大呼意外,從而分析吳壽宗到底挖到誰的票?扯到誰的後腿?以吳壽宗出身藍營的背景,應該拉了藍營不少的選票,但是,應該也拉到不少不願投給陳文弘也不甘心投給國民黨的綠營與中間選民的票,導致陳文弘以區區八十票落敗。
陳文弘敗在於人在曹營心在漢
一般分析,陳文弘敗選的關鍵,在於陳文弘被恆春鎮選民普遍認為他「人在曹營心在漢」、「胳臂往外彎」。
陳文弘是土生土長的滿州人,不是道地的恆春人,不過這個「籍貫」問題不重要,否則他也不會在上次鎮長補選中擊敗強敵,高票當選。問題在他就任後,很明顯「胳臂往外彎」,在人事上重用滿洲同鄉,依職權之便給故鄉人一些小恩小惠,被抓到確鑿的證據而且被拿來大做文章的是,政公所舉辦活動所採買的西點麵包是向滿州的店家購買,而不是恆春的麵包店。照理說,恆春的烘焙店不論質量都比滿州為優,捨近求遠、人親土更親的做法引發利益衝突的反彈,加上因案停職的前任鎮長盧玉棟帶頭猛轟,讓有現任優勢的陳文弘大意失荊州,只幹了補選任期的兩年,黯然下台。
說起這一次恆春鎮長選舉的對戰組合,要從十幾年前說起。恆春鎮長在被老一輩的政治人物掌管多年後,中生代的接班轉型始於陳金延。陳金延係恆春國中體育老師、體育組長,熱情活潑,處事圓融,熱衷政治,擔任恆春婦女會會長,有意參選鎮長,用心經營,而且口碑不錯,聲勢看好,很有可能成為中生代的接班人以及恆春鎮第一位女性鎮長。她是尤史經的三嫂(尤史經三哥尤史典的夫人),也是這次競選議員連任成功盧玟欣的姑婆,盧玟欣就是陳金延一手帶進政壇。
這麼一位各方看好的明日之星,不幸於民國一百年某日的一場車禍中香消玉殞,而駕車撞死陳金延的,就是吳壽宗的兒子,而且,雙方還有親戚關係,後來好不容易達成和解,未料十一年後,雙方又在選舉中一爭高下。
回到魔咒的主題,南部地區一般都是綠大於藍,恆春也不例外,但是,奇怪的是,一直以來「民進黨沒有贏過恆春鎮長選舉」,這個魔咒說法的瑕疵是,前有民進黨籍的林金源,後有陳文弘選上鎮長,豈能說是「民進黨沒有贏過恆春鎮長選舉?」合理的解釋是,林金源本來是國民黨籍,後來跳槽到民進黨,嚴格說起來,只能算是半個民進黨籍。所以,兩年前鎮長補選時,潘孟安縣長在陳文弘造勢的會場上公開說「希望陳文弘能成為恆春鎮第一個民進黨籍的鎮長」,就是這個意思。而陳文弘則是在補選時選上的,嚴格說,也不算是贏得恆春鎮長的選舉。
中國古城的主權造就選舉魔咒
民進黨人最接近恆春鎮長勝選的兩次,一次是陳文弘這次以八十票飲恨,另外一次,則是二0一四年民進黨提名的林亞相,以一六三票的些微差距敗給無黨籍的盧玉棟。
那次選舉,國民黨沒有提名,原國民黨籍的老鎮長尤春共以無黨籍的身分回鍋參選(得票三四二0),民進黨提名林亞相參選,林亞相時任代表會主席,經營地方多年,而且獲得有兄弟情誼的潘孟安全力輔選,幾乎是十拿九穩。但是,鎮代出身的盧玉棟猛攻被恆春鎮民視為「第四害」的事業廢棄物掩埋場(其他三害是墾丁國家公園、核三廠與三軍聯訓基地)。事業廢棄物掩埋場因為有鉅額的回饋金與檯面下錯綜複雜的利益糾葛,檯面上的政治人物不敢保證說廢就廢,林亞相當時勝券在握,心想拖過選舉再說,只是盧玉棟緊咬不放,拍胸府保證當選後立馬關閉事業廢棄物掩埋場,這個「除第四害」的訴求打動選民的心,最終以一六三票險勝林亞相。
盧玉棟意外當選後,馬上兌現競選支票,關閉事業廢棄物掩埋場,當時潘孟安主政的屏東縣政府希望維持掩埋場繼續營運,派出縣府環保局長魯台營攜帶各種改良方案與回饋方式南下恆春,希望能說服盧玉棟讓掩埋場能繼續依約使用,但是,盧玉棟堅不答應。這是盧玉棟任內對恆春最偉大的貢獻,否則,到今天的這次選舉,可能都還在吵事業廢棄物掩埋場應否關閉的問題。但是,因此而惹惱了潘孟安,於公於私都有了疙瘩,縣府對於盧玉棟主政下的恆春建設也不太支持。
為什麼民進黨這兩次幾乎到手的鎮長寶座都會莫名其妙不翼而飛,莫非真有甚麼魔咒?應該是有的。
中日牡丹社事件(西元一八七四年)後,清廷有感於日方的野心,決意鞏固南疆,於是在沈葆楨的主導下興築了恆春縣城,古城雖歷經將近一百五十年仍屹立不搖,是台灣目前保存最完整的一座中國式城池,四個城門與城牆俱在,四座城門上「清光緒元年」的題字驗明正身,毫無疑問,這是象徵中國主權最具體的圖騰,歷經日據時代而不毀,保存至今。或許因為這樣的主權守護,不讓有台獨意識的民進黨入士主城池,這或許就是玄妙的「天人之際」。既是如此又為何讓兩位民進黨員入主恆春鎮公所?
既然有魔咒 又為何有兩次例外
一如前面所言,林金源鎮長是從國民黨跳槽民進黨,他在鎮長任內最大的貢獻,就是鐵腕恢復恆春古城的原貌。歷經一百多年的朝代更迭與疏於管理,古城與居民的界線愈發模糊,部分民宅就依城而建,部份城段被占用或蓋了違章建築,問題錯綜複雜,加上有力人士關說護短的地方生態,鎮長的權力很難一次性處理古城問題。但是,台北工專畢業的林金源受過高等教育,見過世面,瞭解恆春古城的價值與如何清除障礙,排除萬難,施以鐵腕,最終光復全部古城,才有今日後續把城牆連成一氣的環城計畫,這件事情還非得林金源鎮長的魄力才能克竟全功。
林金源擔任一屆鎮長後,因為尖銳的府會對立關係,施政處處掣肘,加上健康因素,未尋求連任,只幹了一任鎮長。
至於陳文弘又是怎麼回事?剛卸任的屏東縣長潘孟安是恆春人,兩任縣長任內當然希望能為恆春留下恆久的政績與建設,可是當盧玉棟擔任鎮長時,這些政績性的建設不方便給盧。這就是笨笨的馬英九政府跟民進黨政府最大的不同,馬政府不論是建設或補助,不分藍綠,甚至還刻意討好綠營提撥比藍營執政縣市更多的補助。民進黨則不同,為了下次選舉,非我族類,不抵制你已屬客氣,要投資地方建設,免談,所以盧玉棟任內,屏東縣政府給的地方建設不多,直到盧玉棟因賄選官司下台,陳文弘就任後,屏東縣政府兩年當四年,全面加碼加速恆春的建設與更新,斥資八億元打造「恆春文化中心」,其中第一階段的民謠館於一一0年十一月動工,第二階段的劇場館則搶在去年九月選前動工,另外,還包括文化部負責的古城環城規劃,以及出火風景區的整修,處處在為陳文弘的連任添嫁妝,可惜功虧一簣。同樣的道理,如果不是陳文弘擔任鎮長,這些攸關恆春發展的重大建設不會那麼快的到位,甚至可能就不了了之。
時至今日,有一百四十三年歷史的恆春古城已經沒有保護恆春的實體防禦功能,但是,鎮守恆春一百多年來的門神與城隍,除了一直維護它的中國主權之外,更清楚由誰來當鎮長更有利於恆春的發展,這真是一個人神共樂的魔咒。(記者/王精誠)